风险

也许我们未必会意识到，但每次我们做决定时都会评估风险，无论是暂时的、影响不太可能会延续到第二天的小决定，还是持久的、可以影响到其他人、社区、机构、动物、植物并在未来很长时间影响整个系统的大决定。

风险来自决策后果的不确定性，以及这些后果会对我们所珍视的东西造成的影响，比如我们的健康、幸福、财富、财产和环境。 因为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代表了一种倾向和多多少少的不确定性，它就会包含一定的风险。

分布、范围和预期

我们说未来是不确定的，这不等于说它是不解之谜。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能够对某个行动的后果作出预期。 对于某些现象，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后续会发生什么，所以预期结果的范围很狭窄。 对于其他现象，也许会有一组可能的结果，每个结果都有明确定义的发生几率。 还有一些其他现象，我们也许无法得知可能的结果有哪些，更不用说每个结果的概率了。 我们可以用分布来描述结果的不确定性。

如果我们对某个现象缺乏经验和洞见，这个现象就存在一个未知分布。 面对未知时，我们倾向于谨慎行事，并密切关注所发生的事情，希望能以此识别出重复的模式。 婴儿时期的我们充满了好奇心，想知道我们打开一扇门、打翻一碗汤或在水坑里溅水时会发生什么。

慢慢地，我们会对某种现象积累经验，经验会影响我们的预期。 比如，门、碗和水坑对我们行为的回应是不变的，也越来越熟悉。 我们开始认识到，它们的分布是稳定的，或可说是静止的。 具有稳定或静止分布的现象会在长期内表现出一致的行为。

在变化的分布中，过去的经验同样有价值，因为未来可能会与过去有些相似的属性，但范围和可能性会逐渐改变。 我们每个人在年龄增长时都会经历身体的变化。 除了少数个例之外，大多数人经历的转变都是熟悉的。 首先，我们快速长大，然后在其他方面也成熟起来，我们的身体会在一段时间内有稳定的表现，最后逐渐失去适应力和活力。

对我们威胁最大的现象没有稳定的模式。 在不稳定的分布中，经验无法帮我们预测未来，过去的经历告诉我们，我们不可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稳定的分布通常由事物的复杂性导致的，因为改变互连系统的一环也许会造成无数的间接影响。 例如，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农民和森林管理员认为，消灭黄石公园里的狼群会让森林更健康、更安全。 最后的结果是多种多样的。 没有了捕食者，麋鹿大量繁殖，吃掉了越来越多的小树。 没有了这些树，河岸被侵蚀，河狸也不能建新的水坝。 没有了河狸坝和树木的遮挡，河水变暖，冷水鱼也减少了。

基于后果的决策

我们不能保证我们可以事先知道可能的结果或其后果。 例如，有个人想买人生第一套房子。 买房将是这个人一生中做出的最大决定之一。 这项重大财务投资将关系到买家的许多重要考量，包括人身安全、舒适感以及与家人、朋友和邻居的关系。 买家需要考虑众多选项。

选择的一边是一幢简朴房子，位于山坡上，是50年前用坚固的材料建成的。 这个地理位置让它较少地受到气候变暖引起的高温和强烈降雨的影响。 买家可以预计，房子的物理结构的结果分布将是狭窄而稳定的。

选择的另一边是一幢全新的大房子，靠近河流，用廉价的材料建造。 新房子也许很吸引人，但这也意味着这幢房子没有在过去承受天气的记录。 因此，它的结果分布是未知的。 不过，住在附近的人分享了他们的经验，为买家的预期提供了信息。 买家了解到，就在不久前，邻近的房子遭遇了第一次水患。 未来水患的概率和可能的严重程度是一个顾虑，尤其是随着气温的升高，暴雨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因此，这幢房子的潜在结果范围包含了许多可能，小至偶尔的轻微水患，大到被迫放弃房产。

风险的类型

这位准买家面临的风险可分为几种类型，这些类型同样适用于我们要做的几乎所有决定。 房主会面临至少两种财务风险：一，可能要花很多钱来维护和修理房子；二，其他人可能会认为这个房子的未来吸引力会降低，导致潜在转售价值下降。 对于大多数房主来说，他们居住的房子是他们最大的单一资产。 努力收集信息、争取更好地了解潜在结果的购房者能够作出更充分的准备，能够有意识地持续维护的人也会减少昂贵维修的概率。 然而，许多风险是个人无法控制的。

每座房子都有可能被某种事件造成严重损害或完全摧毁。 这种灾害风险可能是是猛烈的风暴或火灾等灾难。 社会学会了通过保险来降低小概率灾难的风险。 保险合同不会帮助购房者避免物理风险，也就是受伤、死亡或房子遭受物理上的损害的风险。 但是，保险可以补偿房主因灾难而被迫修理或重建房屋的损失，从而降低财务风险。 保险只适用于保险公司预计概率非常低的风险，通常低于每年1%。 随着强烈的风暴或火灾更有可能发生，或更难以预测，住这座房子的心理压力可能会增加，保险公司也可能会停止承保潜在的灾害风险，导致房子市值下降。

虽然购房者将有能力控制某些风险并为其他风险买保险，但他们还必须考虑到，每一座房屋都与所在社区共享水、污水、电、交通、紧急服务和废物处理等物理系统。 他们还会与社会系统相连，包括正式（本地、地区和国家政府）、半正式（邻里、社区团体）和非正式（朋友、社区以及本地、地区、国家和全球经济）的系统。 这些网络非常可能会影响到购房者的福祉，甚至可能比房子本身更重要。 作为社会的一员，我们享受了极大的好处，但也共同承担着系统性的风险。

明智的购房者会调查和考虑与每座房子的支持系统有关的预设、准备度和维护情况：这个地段是否容易发生火灾或洪水？ 供水是否清洁可靠？ 污水管道是否适当且维护良好？ 电网是否状态良好？ 随着气候的变化，这些系统的维护费用是否可能大幅增加？ 邻居是否会共享信息并相互帮助？ 当地政府是否做好了灾害处理计划？民意代表和官员是否会征求专家意见并对选民作出回应？ 当地的经济是否依赖于少数几个因素，比如某个行业或特定的天气？ 购房者无法直接控制这些风险，但可以作出评估。 人们可以通过改善周围的系统来降低系统性的风险。

人生少不了某种程度的生存风险。 洪水、干旱、火灾或恶劣的经济走势会不会导致人们搬离这座城镇？ 这个国家的政府或金融系统会不会崩溃？ 有没有发生冲突的可能？ 这类结果会影响到城市里的所有房屋，并可能导致所依赖的系统恶化。

我们不可能预料到此类事件的所有影响，因为即使是曾经稳定的模式也会在危机中被打破。 在面临生存风险时，人们往往会避免制定长期计划。 如果购房者得出的结论是，他们面临着重大生存风险（包括本地、地区、国家和全球危机），他们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他们也许会不买房，而是签订短期租约，保证资金安全，并做好搬家的准备。

我们的共同家园

人类享受了近12000年的气候稳定，不确定性一直限制在已知、稳定的分布范围内。 然而，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人们往大气中排入了大量的温室气体，对自然系统作出了巨大的改造，文明所依赖的稳定性已经被打破。 气候已经开始转变，而我们有可能造成气候不稳定。

幸运的是，气候科学识别出了最关键的风险，可以帮助我们改变预期。 我们可以开始在决策中纳入气候知识。 接下来的几页说明了地球上的水系统是如何运作的，以及气候变暖会对其造成什么影响。降水地图显示了地区分布可能会发生的变化。 你会看到，我们需要帮助我们的个人住宅、社区、城市、农场、下水道系统和其他机构做好准备，以应对不断变化的降水模式所带来的压力。

不过，安然度过气候变迁需要的不仅仅是科学知识。 在脆弱的气候中，即使是小决定也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影响，而大决定可能会是生死攸关的。 在作决策时纳入风险意识有助于降低负面影响，为我们和后代提高获得良好结果的概率。